洛带每块湿漉漉的青石板,就是一段风月故事;每扇吱呀吱呀的木门,都诉说了一个母亲的思念;每缕照射三峨山的晨曦暮色,也照着嘈嚷的洛带市井生活。
日子在烟火中流淌,人情在烟火里滋长。烟火洛带,链接着我们与生活,有仪式,有人气,有乐趣。
洛带有故事,这片土地上流淌的源远流长的物事,值得书写与记录。
在洛带乡土饮食中,如果只能选择一样,一定选“刘鸡肉”。所以,一只鸡在洛带的最高赞誉,大概就是成为“刘鸡肉”吧。
“民国年间,洛带人刘吉成自创秘制红油凉拌鸡”,用钢笔轻轻划上一道横线,从文中抹去,紧接着划去的文字,续写上“民国年间,洛带人刘吉成自创秘制红油凉拌鸡”,一字不变,只是这次,底气十足,大大方方,记录在《洛带往事》。
此刻,心里念的,胃里想的,都是那一片片红油鸡片,在入口的瞬间,个味蕾被激发,吃一片下去,鲜香席卷全身,再多的困乏,也会被一扫而光,常常在想,幸亏洛带有过“刘鸡肉”,不然南商北客在洛带的日子多么平淡如水。
川西坝子的林盘有多大,农家小院的土鸡游走范围就有多广。一把玉米,鸡的浑身就有使不完的劲,扑腾翅膀,百米冲刺而来。从小就放养在院前屋后菜地竹林的土鸡,就是备受喜爱的农家走地鸡,它们在田间地头,觅食刨生活,虽体型娇小、脚细而短,却上窜下跳,爬树上房,甚至连菜园刚刚冒出一点绿意的小青菜,都是它们嘴里的佳肴,自然滋养,练出一身紧实肌肉,生猛到能“飞”起来。
口水鸡永远也不知道,做一只凉拌鸡的滋味。一只凉拌鸡,到底有多少种花式吃法?鸡丁、鸡块、鸡片、鸡丝……“刘鸡肉”的创始人刘吉成常年挎着那只油光竹篮,每日午后在人声鼎沸的洛带公园、茶馆、旅社,吆喝叫卖,被茶客当做茶点。竹篮里的陶土钵,调好的香料汁水在钵底,鸡片层叠在钵内一侧,吃时按片计价,一片正好两口吃完。
鸡龄约一年的土鸡,羽毛油亮,油脂细嫩。去青皮的慈竹蒸笼,两三片生姜、一个八角、三四根小葱垫底,放上去毛光亮净的整鸡。慈竹蒸笼盖透气,蒸汽水就不会回流到鸡肉上。先蒸十分钟上汽,打开锅盖,用竹签在鸡肉上扎些小孔排气,蒸出来的鸡肉干爽,不仅保留了鸡肉原汁原味的醇香,还有一丝淡淡的慈竹清香。
刚刚拿出蒸笼的鸡,在凉水里打个滚儿,肉质紧实。放凉后,片鸡,依次宰下头、翅、腿、足,脱骨时先抽大骨,以防散架,片鸡时要横着片,才能保证鸡形完整,成片入口。
蘸料是“刘鸡肉”的“灵*”,红油辣椒、花椒面儿、酱油、白糖、白芝麻。红油辣椒讲究香气与辣味,二荆条、朝天椒各一半。剪成小段,热锅烘脆,用菜油炒匀,出锅冷却,放进石臼舂成细粉。汉源花椒,也要用温火炕脆,研成细面儿。白芝麻炒香研细,再用炼熟晾温的菜籽油调和。
菜籽油则是红油海椒的“灵*”。歪歪斜斜的洛带榨油坊,黑漆漆的,阳光从屋顶瓦片的空隙中射下来,光柱中,细小的微尘抱着油香飞舞,光柱打在刚刚榨出的新油上,一层光晕。菜籽油倒进铁锅,加热到八九成热,入姜、蒜炸香,等油冷却到五六成热,下一部分辣椒粉,搅匀,冷却到四五成热,再下其余的辣椒粉。最后放进花生芝麻茴香粉,醇厚、沁心的红油就制成了。
翩成的鸡片,整齐摆在陶土碗中,经过红油海椒、花椒面、白糖等调味料的加持,略显寡淡的鸡肉,瞬间变得活色生香。再撒上一把葱花、花生碎,望之已令人齿颊涌起一片甘香。浓香在口腔散开,酸、辣、鲜、香、麻,在味蕾翻起千万层截然不同的滋味,引得人“为了一张嘴,跑断两条腿”。寻常人家,豪绅巨贾、社会名流为口腹之欲,纷纷到洛带品尝,每日供不应求。
六十年代,刘吉成受邀到内江、乐山、简阳等地献艺。年,刘吉成去世,“刘鸡肉”与洛带公园的喧嚣烟火渐渐消失殆尽。
人的味蕾有顽强的记忆。热爱某种味道,追寻某种味道,是我们的天性。甚至,我们习惯用某种味道来表达情感。比如泪水是苦涩的,日子是甜蜜的。如今,红油泼洒的天堂鸡片、凉拌鸡,在洛带人的饭桌上,也是最得宠的小主儿。
我想,“刘鸡肉”之于洛带,不只是一种食物,而是一种洛带的暖意,藏在弥漫着雾腾腾的热气里,埋在邻里之间三言两语的问候中,成为一代洛带人心中的图腾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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